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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好时光(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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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好时光(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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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建者:Baklib
3 年多前

姚祖喜
2021.10.1 于自在书屋&紫竹院
注:这篇和前面的一样,也是在初中同学群里,想到哪打到哪。随意之作。
我初中假期喜欢和大人上山劳动。那时还是集体,他们给我1分工分。大人,一个工日,男的10分,女的7分。
那时我祖母已经老了,不出集体工了。之前我祖母一天挣5分。应该挣7分,为什么只挣5分?因为我小时,母亲背着我劳动,集体上就要扣她的工分,祖母就说扣我的吧。后来,稍大点,祖母和母亲上山出集体工,就把我放到寨子里的某个家里去,但祖母的5分永远不给回到7分了。劳动力多的家都饿得要死的年代,我家,可想而知。
有次我正生着病,祖母和母亲把我送到一户人家里,那家有位老人。我躺在床上,中途老人拿药给我吃,给我药和一杯水,吩咐吃完后,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去。我拼尽全力,也做不到。此情景如在昨日。
飞雄的回复:「那时象我们这样的家庭不饿死人就已经是奇迹了。」
我生病时,有时会得吃一个鸡蛋。平时蛋都是拿去卖了换盐吃。有好长时间,我还以为鸡蛋是药呢。
有次,冬天,我冷得发抖,就到田里拿了点稻草到家里,在火塘里,用火柴点燃烤火。半天点不燃,一燃一下就变成一堆黑灰。祖母和母亲回到家,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说万一引起火灾怎么办。之后就让我到学校去,邻村,远洞小学,跟着大的那些孩子每天来回。到下个秋天,我上学,不到五岁。
直到第三个一年级,我们村,那时叫大队,有了一年级和二年级,我就到我们大队上一年级。
一年后,在不远的地方建了新学校,半工字型的两层木楼,有一到五年级。
文明的回复:
「我是一年级二年级在寨子上读,三年级就去村里读。每天走好几里的山路,中午经常又没有饭吃。饥渴难耐。下午回家的路上,见水就喝。只有杨梅上市时节,一路走,一路吃,感觉到生活的一点美好。」
小静的一个回复:
「我是在机关长大的,因为妈妈是贵阳城里的,不会做农活。小华和小英家妈妈都利用下班时间喂猪、种点自留地。我家只喂些鸡和当时叫日本大白兔的(十多斤一只),所以只打过兔子草。」
我之后回复小静的:
「那时主要是左。这不让做,那不让做。就如,自留地,有段时间左得家家只留一小块,吃菜都紧张。干什么都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必须割掉。那时幼小,一双好奇的眼睛,看不懂大人的世界。政策松点就好点。到后来改开,放开手脚,就好了。」
在远洞的那两年,整天在操场、学校下面的那条溪里闲逛,偶尔到教室去。来回学校的路上,大家都跑,我就做大伙的尾巴。经常是我一个人走。印象中,我哥没有带着我走过一次。我哥比我大七岁,我在远洞小学呆了一年,他就到远口中学去了。我哥在远洞小学留给我的印象是他两次打架,两次都和远洞寨子里的一个叫展广的打,两次都把对方打得满脸是血。听他身边的人给他出主意,在集合前赶快回家,放学前都要集合一下。只要当时跑了,事情就了了。在远洞,同班的富哥照顾我多,冬天用带到学校烤火的火钵烤黄豆吃,夏天我们一起整天泡在溪里捉螃蟹捉那米哥玩。那米哥就是蜻蜓。富哥是我写的木夫子的原型之一。
我在远洞小学的生活点滴,在“生日”、“故乡民歌印象”里好像写过一些。
在远洞小学有件事还记得。一天,照常,我一个人在教室前的操场上玩。一位寨子里的大人向我走过来,恶狠狠地对我说,你打我崽,你欺负他lia(瘸)起哦……后来我才知道,有个小孩,是个跛子,他被人打了。我完全不认识他。大概他找不到打他的人,他爹多次问他是谁打的他,他就指了老一个人在操场游荡的那个小孩吧。那位大人并没有打我。
飞雄的回复:
「我最初去上一年级是六岁。但去读书的地方太远,要过人家寨子,那寨上狗多。有次我被七八只狗咬得遍体鳞伤,肋下、腿根都起了羊子块,走路都走不了了。之后就不去了。直到八岁多了才又去读书的。」
到我们自己的大队的小学上学后,路程差不多,但得翻山越岭,去远洞小学是走马路。
新学校稍近,但还是得翻过那座山坳。
我们都是吃了早饭去上学,中午不吃饭,到放学后才回家吃饭。
文明的回复:
「那时候大家都差不多,中午都是没有饭吃的,离家又远,村子里的同学回家吃饭了。只有看书翻书,一本书从头到尾我都能背。在哪一页第几段我都记得。」
经常饿得头晕眼花。想尽办法找吃的。
三月莓、茶苞、杨梅、板栗……茶花开时,摘根蕨根草,把芯抽出来,用作吸管,伸到花里去吸里面的蜜喝。喝半座山,可喝饱一肚子。好喝得很。
一次,二年级,我和寨子里的同班同学老煌一起去上学,他一路嘴里不断发出唏呵唏呵的声音。他说早饭一家人炒了一大锅辣椒吃,边说边笑得眉飞色舞。山坳上有户人家有棵板栗树。一阵风雨,两个小孩,一对落汤鸡。老煌说,说不定树上还剩颗把板栗一直没落,这下被雨打下来了呢。我们立即从一条小路抄过去,鬼鬼祟祟地翻进篱笆,在树下菜地里仔仔细细地翻找。一个兴奋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有一颗!我冲过去……一堆稀烂的狗屎里一颗板栗!两个饿痨鬼带着无限复杂的心情离开……
小静的回复:
「我爸是医生,当时缺医少药,我爸星期天经常到农村去巡诊。我们到了别人家,农村的都是把最好的东西拿来招待我们,所以根本不知道农村当时的具体情况!」
后来我回复小静的:
「以前农村都是这样。我家那么艰难,有客人来,都会有点好吃的。一直记得的一件事。我每次捉到鱼,都剖洗干净,然后用火子烤干,烤得香喷喷的。积在一个竹篾簸箕里,放在火塘上方的炕上。有客人来时就拿几个掺着辣椒炒一盘。有段时间,好久没来客人。有天我拿下来,想吃一个。瞬间,一堆黑影散开,眼里只剩下一个个鱼刺。无数次想起,想起就感到可惜。」
2013年5月,杜师母病危,我专程从北京飞到云南去看师母。
师母上着呼吸机,已经好久没有意识了。恩师把我带到师母面前,对师母说,祖喜来看你来了……突然两颗泪珠从师母眼里滚出……
晚饭后散步,我跟恩师说起我和小伙伴老煌捡板栗的故事。恩师心情有点复杂。恩师永远那么平和,永远那么乐呵呵的。其实,恩师曾经的难比我难万倍。
恩师是,信手拈来,随口道来,一个个鲜活的故事。我适当的时候,和大家分享。
不久,师母过世,魂归故里。我专程回去送行。一路,我从贵阳到远口,几天,来回,是我多年前的学生旺旺派他的司机全程为我奔忙。当时见到一些远口中学校友。又忆起当年岁月。
后来恩师走了。我又专程回去为恩师送行。他们临时有人主持搞了个小仪式。他们没想到请人发个言什么的。最后就要结束时,我临时申请发了个言,说了长长的一段话。
正是春节期间。我想看一些朋友、同学。
到凯里,我联系了文明。文明听到恩师过世的消息,瞬间痛哭失声。我在旁亦深受感动。那天,在我一个大学同学家里,我们闲聊到深夜。
抄录文明的回复:
「祖喜叔讲的是对的,杜老师的语文课是极为有趣的,一堂课就是一个故事,很生动的。等我做语文教师,也是学习老师,让课堂有激情,有趣味。
我想后来我学中文,当语文老师,也是老师当初培养的兴趣吧。
杜老师是最平易近人的,对我们每个同学都很好,有博爱精神,有慈悲心。我印象中他从来不骂过我们。」
飞雄的回复:
「杜老师是像慈父般的老师,学生很愿意亲近他。」
插播:怕忘了,打叉一下,记录到我们大队的小学上学第一天的一件事。第一天,绝大多数同学都紧张。我不紧张。有位同学,我寨子旁边一个寨子的,吓得在教室的一个角落一动不动。直到……大家才注意到他。老师叫他自己到下面的溪里去洗。过了几天,他一大家人去薅茶山,路上遇到我,个个指着我痛骂:你个lao bai jing(肇王精),你把我宝吓得屙了一裤裆的屎……
刚到远口中学的一段时间,很明显的一个现象,经常有老师听不懂我们的乡下话。
那时有大量外地来的老师,而且多数是外地来的老师。
我记得的,有老师听不懂学生说的,问了几次后,懂了,会重复一下我们的话,然后笑一下。我自己,就因此改了。后来,家里人说我会说远口话了。远口话是相对我们乡下人说的话,我们的话叫酸汤话。
故乡是个神奇的地方。隔座山,语言就可能完全不一样。
有次,杨老师念什么,我忘记了,要我们记下来,好多同学听不懂,有个同学,么个子啊,么个子啊……把杨老师气得满脸通红,也么个子啊,么个子啊地训斥。
吕老师语言能力强,到哪里,很快一口地道的当地话。
前两年,我在北京见到吕老师,吕老师那一口地道的远口话,让人倍感亲切,仿佛回到故乡,见到亲人。
到过一些地方,见过点世面。回想当年,理解老师。
我自己经历的,被骂过,被打过,但认为老师是为我好。
我学习经历的和我工作后经历的,有老师,有同事,对学生的骂和打,超出了我认为的好的范围。
比如,有老师穿着皮鞋踢学生的;学生犯点小错,有老师先声明:你不哭,不会放你走……从上午这么到晚上,那位学生终于哭了。后来这位同学就不再来上学了。我还记得这位同学的名字。不知他后来的命运如何。
这位同学是老黄田的。以后我私下问问才深。
我没有指责哪位老师的意思。一切是历史、环境、个人的局限。我认为个个老师对我都有恩。我个人认为,我心里如果有指责我的老师的意思,是我人品差,不配为人。重要的事情说两遍,个人的想法。
吕老师有个同学叫龙永图。吕老师当时是班长,龙永图是团支部书记。龙永图分配到北京,后成为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十五年漫长艰难谈判的中方首席谈判代表,名扬天下;吕老师,因家庭成分的原因,分到了我们家乡,又多次辗转,到了我们远口中学。一大批老师都是这样到远口中学的。多少人因此得福。
远口,多年雄踞全省高考最前列。远口人民不会忘记这些恩人。
可惜当时我们没有得到吕老师教。
但没直接教我们的老师也在间接教我们。
我们经常会看到郭老师在操场边用棍子在地上划,给高年级的学长解答问题。
会看到张文玉老师和高年级的学生在操场散步,一圈又一圈。有次,我听到几句。学生眼睛有点红,说,我想不通,只考了个中专,对不起……能考上已经很好了,不要想不通,入学后好好学习……
冉老师、谢老师、郭老师、文老师、吕老师、赵老师……他们走路的样子,他们上课的样子,他们和学生说话的样子……
点点滴滴……
如今,我们自己都超过了这批教育史上大师当年的年龄了。
文明说有机会接待余老师,我们高一时的班主任,也是我高二时的班主任。我们高中是两年,之后就是三年了。文明接待余老师还两次,真是三生有幸。余老师夫妇都是上海人,上海师范大学毕业的。余老师业务水平高,对学生好。有次,我们班一个白市的同学被人打,我遇到余老师,他问起班上的情况,我顺便说起谁谁谁被人打了。以为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余老师找到了那个学生,到那个班去,一把逮过来,一路边厉声训斥,边推搡着往校长办公室走。余老师的夫人是英语老师。我们退休了,一起看余老师去?
郭老师,都调走了,当大学老师了,还利用假期回来给远口中学高中学生上课。郭老师在物理和化学方面都是大牛。
顺培老师,那时还不到三十岁吧。作为班主任,尽职尽责。我想过,我在他那个年纪,肯定没有老师那个水平。唉,顺培老师都过世了。
抄录文明的回复:
「对学生的无私的爱真的没有达到。」
我们的老师辈,他们一生,所得,与他们的水平与贡献,相差实在是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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