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祖喜于自在书屋
(202076.27)
清早看到群里通知,14:00到校礼堂去做核酸检测,北京协和医院的医师来测。
要带身份证、出示各单位发的核酸检测通知、提前准备好出示手机上的健康码(绿色才能进校)。
14:00,出示上面提到的证明材料、刷脸,进西校门。
以为人不会太多,至少不会太密集。
还没到大礼堂,已经见到队伍折着排到文华楼西楼这边来了。
四周都排着长长的队伍。烈日下,人挤人。
全校分成四个组。理学院分在第二组,有17个部门,从礼堂正门双号门入。
到附近阴凉处坐等。打了会字,唱了会歌。
这几天关于高考生被顶替的文章多。
据报道,2018年—2019年,山东高等学历数据清查工作中,有14所高校曾公示清查结果,其中242人涉嫌冒名顶替入学获得学历,时间为2002年—2009年。
报道的被顶替者全都是家庭条件差的农家女,而顶替者全都是家庭条件好的。其中有学生的老师、班主任,用自己成绩差的女儿把自己班上成绩好的学生顶了。
本该是最值得信赖的人,成了害自己的人。
就回想自己。
高考后,那时是八十年代初,交通极不方便,也没有任何通讯条件,就在家呆着。
附近村寨的一个人,和家里有点关系,十分反常,本来极抠门的一个人,不惜各种花费,一次次到县城去看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没有。他到我家里几次。某某学校的通知来了,(你)莫有ha手啊,哈哈;某某学校的通知也来了,(你)又莫有ha手啊,哈哈哈哈……声音里充满幸灾乐祸。他的声音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快乐的声音之一。我没理他,我没报他说的那些学校。
有一天,上面那个寨子一个赶马车的经过我家门口,手握缰绳站立在马车上边走边喊,说哈尔滨工业大学要我,问我愿不愿意去,赶快上县城去一趟。
我匆匆赶到县教育局,接待我的人说,这个事,一个星期前就结束了……
之后身无分文的我就到在县城附近农村打工做砖瓦的一个小学同学那里混吃混住。吃同学的;和一伙民工挤住在两层木房子的楼上,通铺。四周没有板壁。孤零零的一栋破败房子。
当时为这伙民工做饭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寡妇,民工中有个退伍军人,四十几岁,没结婚。听同学说这两人相好。看到过退伍军人帮寡妇挑担子。印象中好几次,大半夜,那寡妇从外面采购回来,兴致很高,边走边大声说话,到楼下就放声高歌:反动派,嘀嗒哆,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大家都被吵醒了。我疲倦,却睡不着了,很快耳边香甜的呼吸声、鼾声此起彼伏。
那个快乐的寡妇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不知她和那个老兵的婚事成了没有。但愿她幸福,愿他们幸福。
后来我领到了录取通知书。
近四十年没见到我那位小学同学了。
我大学毕业工作两年后考了研,那时大学生都凤毛鳞角,研究生更稀缺。
有一天,一个住同一楼的人叫我出门,先跟我闲聊了一阵,然后很神秘的样子,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来。原来是我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来了。他说,你这个通知书是我拿到了啊,要是别人,就不一定能到你手里啰,很可能,然后他做掏包拿出个东西的动作,接着做出用打火机对着信点火的样子,同时来一声“啪”……或者,然后他做了两下撕信的动作,连着一个往旁边一扔的动作,接着说,给你扔进垃圾桶……
大学录取通知书和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回想起,后怕。
坐等到16:30,队伍排到礼堂正门口了。
3人共1管测试剂。用一根棉签在舌条左边中部靠后一点位置取样。一下就完成了。
回到家,近16:50。
积了一身的燥热。洗澡。
吃午饭时,我说我下午要去学校做核酸检测,如果是无症状感染者,很多人都得隔离。
一位年轻人说,你居然没有一点愧疚感……
被病毒感染的人都是受害者。病毒无处不在,防不胜防,谁都可能被感染。被感染者没有过错,值得同情,没有必要有愧疚感。
何况还只是假设。
可以害怕,不应歧视。
心里不是滋味,为年轻人这样的认知水平。
感到发毛,真要有事,这……
八十年代,有谁能想到今天的社会状况?
今天,我们又有谁能想到三五十年后社会的样子?